又一俄寡头坠海而死：普京批评者开启“连环死亡”，是巧合还是人祸？
又一位俄罗斯寡头死了。
据欧洲新闻台报道，9月12日，远东和北极地区发展公司航空工业总经理伊万·佩乔林（Ivan Pechorin）被发现死在了俄罗斯海参崴，据称两天前他从自己的豪华游艇上掉下来，在日本海的伊格纳季耶夫角附近淹死。
——不到两周之前，俄罗斯最大私营石油公司董事会主席拉维尔·马加诺夫（Ravil Maganov）刚刚死于“从医院窗户意外坠落”。
算上佩乔林之死，自今年2月23日俄乌开战以来，已经有10名俄罗斯寡头以各种方式（坠楼、坠海、上吊等）离奇死亡。有两名寡头24小时内接连死亡，有寡头在俄乌开战前后一个月接连死在同一片区域，至少有三名寡头“杀死家人后自杀”。这一系列死亡触发的共同关键词，包括“普京批评者”、“俄罗斯能源”、“警方判定为自杀”和“毫无征兆的死亡”。
“任何时候，一个富有的俄罗斯人在可疑的情况下死亡，人们都应该做出最坏的假设。”
曾是俄罗斯最大外国有价证券投资机构的Hermitage公司创始人比尔·布朗德，在今年4月28日，即俄乌开战的两个月后，对美国《新闻周刊》如是说道。
在俄罗斯警方寥寥几笔的通报、不了了之的调查和死者家人们质疑和愤怒的浪潮中，这些被迷雾笼罩的死亡，似乎很难等来最后的真相。
“神秘的死亡浪潮”
2022年4月22日，美国《新闻周刊》罗列了出自俄乌开战后离奇死亡的7个俄罗斯寡头全名单；2022年9月14日，欧洲新闻台罗列出的死亡寡头名单，已经增加到了10个人。它他们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，但箭头最终都指向了克里姆林宫。
与此有关的质疑从未止歇，但所有的质疑也只能止步于质疑。
2022年1月30日，即俄乌开战约一个月前，60岁的列昂尼德·舒尔曼（Leonid Shulman）死在了自家浴室里，手上有明显割腕的痕迹。这位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（Gazprom）投资运输部主管的死没有被算进名单，却成为了“死亡模式”开启的信号。
据警察当局称，在他的尸体旁发现了一封遗书。舒尔曼在遗书中解释道，他不堪忍受腿部受伤的痛苦而自杀——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声称，腿伤是他死亡时没有工作、休假在家的原因。
第二轮死亡立刻到来。
2月24日，即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军事行动的第二天，就在舒尔曼家所在的圣彼得堡富人区列宁斯基，61岁的Gazprom公司财务部副主管亚历山大·丘里亚科夫（Alexander Tyulyakov）被发现吊死在自家车库里，尸体旁边放着一张纸。
据现场调查人员向俄罗斯《新报》透露，Gazprom的安保部门几乎和警方同时到达现场，他们将现场团团围住，媒体和大部分警察只能等在死亡现场之外。丘里亚科夫的“遗书”没有被披露具体内容，据一些媒体称，丘里亚科夫身上疑似有被毒打的伤痕。
对此，负责调查丘里亚科夫死亡的列宁格勒地区调查委员会和Gazprom安保部门没有做出回应。
Gazprom的“地狱模式”还没停。
4月18日，51 岁的弗拉基米尔·阿瓦耶夫（Vladimir Avayev）死在了莫斯科的一间公寓里，旁边是他妻子和13岁小女儿的尸体。阿瓦耶夫的26岁大女儿阿纳斯塔西娅是第一个发现父亲、母亲和妹妹尸体的报案人。
据俄罗斯国有通讯社塔斯社援引一位接近执法部门的消息人士称，这位Gazprombank（俄罗斯第三大银行、和Gazprom公司关系密切）前副总裁、普京前顾问先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，然后再开枪自杀。警方进入现场时，公寓被里面反锁，阿瓦耶夫的手里握着一把枪，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。
而根据当地警方的说法，阿瓦耶夫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出轨家里的司机并怀孕，才杀死了家人然后自杀。但阿瓦耶夫死前和他保持联系的一些Gazprom前高管透露，阿瓦耶夫近来一直心情很好，看起来不像是会开枪打死他的家人。
两个星期之后的5月2日，Gazprom旗下卡拉斯拉雅波利亚纳滑雪度假村的37岁总裁安德烈·克鲁科夫斯基（ Andrei Krukovsky）成为了第四名死者。
据官方说法，克鲁科夫斯基是在阿奇斯堡垒附近徒步旅行时坠崖身亡。“卡拉斯拉雅波利亚纳度假村的总经理安德烈·阿列克谢耶维奇·克鲁科夫斯基不幸去世。他热爱山脉，并在其中找到了安宁。”塔斯社援引消息人士的话说道。
7月4日，61岁的尤里·沃罗诺夫（Yuri Voronov）被发现死在他位于圣彼得堡富人区Vyborgsky的家中游泳池里，头部有枪伤。据当地媒体报道，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一把手枪，而在游泳池底部发现了子弹壳。同样的，沃罗诺夫被警方认为是自杀。
这位总裁掌管的Astra-Shipping运输和物流公司，是Gazprom的分包商，其利润丰厚的合同与该公司在北极的业务有关。
五场没有细节、没有目击者的自杀和意外死亡，被非营利智库“华沙研究所”概括为“神秘的死亡浪潮”：“综合这些情况，人们自然会怀疑这些‘自杀’的真实性，但这些到底是谁做的？为什么这么做？可能一些与克里姆林宫有联系的高级人员现在正在掩盖国营公司Gazprom的欺诈痕迹。”
华沙研究所提到的欺诈，指的是今年6月中旬，一群俄罗斯记者发布的关于Gazprom大规模腐败调查报道。这篇报道称，从普京上任初期开始，Gazprom就一直是普京本人的个人财富来源。克里姆林宫对Gazprom的持股比例达到了控股方的程度，Gazprom主席阿列克谢·米勒担任普京私人秘书多年。据调查组称，除了米勒，一群和普京关系密切的高层掌管着Gazprom的利益网络，源源不断地充实着普京的金库。
而在上述五名死者中，至少有两人熟知Gazprom的财务情况，舒尔曼去年曾被卷入Gazprom车队的贪污案中，遭到警方调查。
在围绕着Gazprom系列死亡的疑云之外，另一起穿插其中的寡头死亡可能显得不那么可疑。
2月28日，前苏联时期出生于乌克兰的天然气和石油寡头米哈伊尔·沃特福德（Mikhail Watford）也被发现吊死在英国家中的车库里。这位66岁的能源巨头已经移居英国20余年。他在伦敦建立了一个房地产帝国。
英国当局将沃特福德的死亡视为原因不明，但并无可疑之处。而且事发时，他的妻儿也都在家中，并安然无恙。
“先谋杀，后自杀”
俄罗斯最大私营石油公司——卢克石油公司是另一个开启“地狱模式”的地方。
今年9月1日，即佩乔林死亡的两周前，卢克石油公司董事会主席拉维尔·马加诺夫（Ravil Maganov）从莫斯科中央临床医院的六楼窗户处坠落后死亡。一些消息来源称，他是在吸烟时被绊倒后摔落的，并称在窗边发现了一包香烟。而警方称“还在调查自杀的可能性”。
而可疑的是，在最初的版本里，卢克石油公司给出的说法是马加诺夫“因重病去世”。
他的死亡让一些媒体想到了叶戈尔·普罗索维宁（Yegor Prosvirnin）的坠楼而死。去年12月，俄罗斯民族主义播客Sputnik and Pogrom创建者从莫斯科一栋公寓楼的窗户处坠落，死亡时全身赤裸。事发前，有人从他的公寓里听到了喊叫声，而坠楼前，普罗索维宁向楼下扔了一把刀和一个煤气罐。
他的生前经历同样指向了克里姆林宫——普罗索维宁是一名右翼活动家，最初支持俄罗斯在2014年进军克里米亚，但后来他成为普京的公开批评者，并预言俄罗斯将发生内战、俄罗斯联邦将崩溃。
而马加诺夫也不是第一个死亡的卢克公司高层。今年5月，卢克的前高级经理亚历山大·苏伯丁（Aleksandr Subbotin）被发现死在莫斯科郊区一栋住宅的地下室里，死于“心脏衰竭”。这里是一名萨满巫师阿列克谢·平杜林的家。据平杜林的说法，苏伯丁喝了酒吸了毒后来到他家，要求这名巫师对他的宿醉症状进行治疗仪式。
卢克石油公司无疑是个引人注目的“靶子”——它是少数公开呼吁俄罗斯停止军事行动的俄罗斯公司之一，并在3月份公开表态“应立即停止武装冲突”。马加诺夫更是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反战态度。
利益相关是一个重要原因。卢克公司在美国11个州都开设了加油站，而美国已经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。
两家大型石油公司之外，仍然有多名寡头之死迷雾重重。
3月，俄罗斯亿万富翁、医疗用品公司MedStom总裁瓦西里·梅尔尼科夫（Vasily Melnikov ）死在了他位于俄罗斯下诺夫哥罗德市的豪华公寓里，他旁边是41岁妻子、两个10岁和4岁孩子的尸体。据当地警方称，凶器在死亡现场被发现，且公寓“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”
官方称，梅尔尼科夫先用刀捅死了妻子和孩子们，然后举刀自杀——但“先杀家人后自杀”这一说法遭到了梅尔尼科夫邻居及其亲属的强烈质疑。
而梅尔尼科夫旗下的MedStom公司在俄乌开战后，进入了西方国家制裁俄罗斯公司的名单里。该公司本来是俄罗斯进口医疗设备的媒介，但因为西方制裁濒临破产。
另一名疑似“先杀家人后自杀”的俄罗斯寡头死在4月19日，即Gazprombank前副总裁阿瓦耶夫死亡的第二天，俄罗斯能源巨头诺瓦泰克（Novatek）公司前高官谢尔盖·普罗托森亚（Sergey Protosenya），吊死在位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洛雷特德马尔家中的花园里。
他的妻子和女儿死在了床上，身上有刺伤。西班牙警方目前仍然在调查普罗托森亚自杀的可能性。
“我父亲不是杀人犯，他也不会自杀。”普罗托森亚死亡时正在法国的儿子费多尔告诉《每日邮报》，“他爱我的母亲，特别是我的妹妹玛丽亚，他永远不可能做任何事情来伤害她们。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，但我知道我爸爸绝对没有伤害她们。”
诺瓦泰克公司随后也出台声明，和费多尔站在同一立场：“普罗托森亚是一个优秀的居家好男人，我们确信这些‘谋杀后自杀’的猜测与现实毫无关系。”
普洛托森亚的背景和梅尔尼科夫相似。据《财富》杂志报道，诺瓦泰克是俄罗斯最大的独立天然气生产商，一些分析人士认为，该公司从 2000年代初的小企业到成长到今天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部该公司与克里姆林宫的密切联系。诺瓦泰克的主要股东根纳季·蒂姆琴科被认为是普京的亲密伙伴，他们的友谊可以追溯到1990年代初期。
而自从西方国家制裁俄罗斯企业以来，诺瓦泰克的市值已经暴跌
这条死亡名单的最后，9月12日坠海而死的伊万·佩乔林，其所在的远东和北极地区发展公司，今年早些时候曾公开反对俄乌战争，并呼吁尽快结束冲突，并对受害者表示同情。
“这些‘事故’不是意外，”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·哈斯告诉美国国家公共电台（NPR），“这些‘自杀者’也不是自杀。它们是克里姆林宫压制批评者和恐吓潜在批评者的工具。”(来源：环球网）
